冷切与喝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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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9-10
这两天吃了一道特殊的菜,想起了小时候的一桩旧事。这道菜我给它起名字叫葱段羊肉——有一道热菜叫葱爆羊肉,不是那个。新鲜的羊腿肉用凉水洗一洗,不用焯水,加五香料包,加盐,加清水炖。炖好后在冰箱里放凉,吃的时候拿出来放在盘子里,将剥了皮的大葱切成一段一段也放在盘子里,用小刀切一块羊肉送进嘴里,再送一段大葱,就这样吃。有的羊肉块比较肥,上面附有很多白油,没关系,照吃不误——貌似没有脂肪就不香了似的。这个吃法辛辣油腻,全国怕是没有几人喜欢——我猜的,我觉得又凉、又油、又辣,没有人会喜欢。
旧事与肉有关,且也是比较肥的,不然也想不起它。 1994 年,我大概 11 岁,过新年,我和一个小伙伴随村里的一个叔去很远的外县拜年。我们三人骑自行车去,到的时候就吃午饭了。吃了饭就走,还没有回到家,天就已经黑了。可见这个地有多远。
在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,叔想起了这个村里有一个亲戚,就拐了进去。我推测应该是他的堂姐或堂妹嫁到了这里,我和小伙伴称呼这家男主人叫姑父,称女主人叫姑。叔中午就喝了酒,到了这位姑父家,他们两人又开始喝起来了,我和小伙伴就只吃菜。女主人给炒了几个热菜,喝的时间久了,菜都吃完了。两人还在喝,相互劝酒,说的也都是一些重复的没有意义的话,但都很热情。男主人见菜吃完了,就问他媳妇:“炖的肉帮子还有没有,捡瘦的再切两盘!”她媳妇照办了。过了一会,冷盘吃完了。男主人又说:“炖的肉帮子还有没有,捡瘦的再切两盘!”就这么切了两三次,瘦的切完了,最后一次端上桌的,几乎都是肥肉。不过,就是这个冷的五花肉切盘,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。它是五花肉,都是脂肪,吃起来应该很腻才对,但是那天晚上我吃到的冷盘一点都不腻,不但不腻,还有一丝丝甜,像一种奇特的水果,非常让人着迷。这种味道此后 30 年再没有吃到过。
叔和男主人到底喝了多久我也不知道,应该比中午时候喝的时间还长。我们三个从男主人家里骑车出发的时候,已经是满天星辰了。
我记得当时问了叔一个问题:“叔,酒是好东西吗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“既然不是,为什么还要喝呢,喝多了还伤身体?”
叔没有正面回答我。我当时的观点是,酒不是什么好东西,能不喝就不喝。后来,等我长大了,成了家,开始工作,我的观念又有了变化,我觉得虽然酒不是一个好东西,但有些场合,为了面子或订单,还是要喝的。
再后来,我才明白那天晚上,明明已经很晚了,明明中午已经喝了一顿大酒了,为什么还要拐进那个堂姐或堂妹的家,又大喝一顿。是那位朴实的男主人期望以后叔在城里发达了,想着拉拽一下他们家吗?不是的。当时我这样想过,但其实这个想法是很幼稚的。
是什么呢?其实是乡愁,是惜别,是一眼一辈子,是怕这一生再也见不到彼此。
事实上那个姑父家我 11 岁去过一次,如今 40 多岁了再也没有去过第二次。那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和网络,人与人之间见上一面,感觉都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。正如我当时吃到的那个五花肉冷切,是我吃过最好吃的,也可能是唯一吃到了。
如果时光倒流,在那天晚上,我不会对叔喝酒再持反对态度。人生苦短,相逢时难别亦难,我会默默地为两位大人把酒斟满。
喝吧!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他年空悲切。